“成親……？”

聽到雪梨說的話，韶音起先錯愕，像是沒有明白雪梨說的話，良久神情才有所變動。

雪梨嬌羞地點點頭。

哪怕面對的是姨母，雪梨自己談及這樣的話題，還是會覺得難為情的。

事實上，她考慮這個問題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子嵐自從回到狼境以後，就說過要與她成親。

雪梨能夠感覺出來，他是很認真的。

相處這麽長時間，雪梨多少對狼族一諾千金的性格有所了解。子嵐尤是，他非常堅定執誠，這其中既有血脈種族的影響，亦有他本身性格的緣故。

雪狼族本身極為忠貞，子嵐的承諾更是厚重，他對她求親的話，絕不會是隨便說說，他是真心耐心地在等她的答案。

雪梨要說全然沒有動心搖擺，自是不可能的。

她本來就喜歡上子嵐了，大雪狼對她來說已經是不能失去的重要的人。只是雪梨擔心她的決定會不會下得太早了、會不會太過倉促，畢竟是終生大事，她又沒有談情說愛的經驗，著實忐忑不安，難以做出準確的判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需要姨母的鼓勵。

韶音聽到雪梨說的話也是懵了一瞬。

她在凡間的時候，對九重天上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太詳細，在她看來，就是雪梨和那只大雪狼兩個人剛剛露出暧昧的苗頭，一回頭雪梨就告訴她他們兩個在考慮成親了，一切未免發生得太快。

老實說，她是不願意讓雪梨這麽快成婚的，她想要多留雪梨幾年，特別是有雪心之事在前，韶音非常舍不得雪梨。

但她想了想，問道：“子嵐已經問你成親的事了？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是願意的嗎？”

雪梨頂著滾熱的臉，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韶音輕嘆了口氣道：“我早該猜到的，雪狼族在這樁事情上一貫執著得厲害，速度也比其他族快，讓人操心。”

韶音在思索之後，中肯地道：“子嵐是一個不錯的孩子，沈著、堅定、有擔當，他還曾真的願意用命來救你。即使不談這些，他還是狼境的少主、未來的狼王，相貌出色，本身的天資又很出眾，若非原來身患寒病的話，他恐怕現在會更有名聲。不過現在他已經痊愈，將來想來會成為了不起的人。說實話，即使我想要挑他的毛病也挑不出來，也沒有理由反對……他會是一個良配，你們很合適，就像當初的長雲神君一樣。”

說著，韶音摸了摸雪梨的臉，臉上流露出柔情似水的表情，帶著絲絲的不舍。

她說：“坦白地講，我舍不得你。我希望能再多將你留在身邊一段時間，不希望你那麽早成親，我認為現在成親還太快，你大可以慢慢再下這麽重要的決定……不過，這只是我的一己之願。這對你來說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麽想，你應該自己做決定。無論你怎麽選，我都會尊重你的想法。”

“姨母……”

姨母的尊重讓雪梨很感動，她抱住了姨母胳膊，親熱地在她肩上蹭蹭。

在皎潔的月色下，師徒二人皆著素雅的淺色裙衫，坐在盛放的蓮心上，畫面典雅如畫。

韶音思索片刻，提議道：“要不這樣，我有一個想法，若是你們二人都想好了要成親，子嵐那邊狼王狼後也都同意，你們不妨先定親，將婚事定下來，正式的成婚可以慢慢再準備。這樣你去狼境居住的時候會更方便，也可以繼續在我身邊多留一陣子，你覺得如何？”

“可以嗎！”

雪梨身後的尾巴已經狂搖了起來。

哪怕不是立刻成親，姨母願意讓他們訂婚對雪梨來說就是很大的進展了，而且這樣的確對他們來說更合適，子嵐知道想必也會開心的。

雪梨變回小九尾狐，歡樂地在蓮花上蹦來蹦去，表達自己的喜悅。

韶音看她這般不加掩飾的歡喜模樣，不由抿唇微笑。

她伸手摸了摸雪梨的腦袋，道：“不過這只是一個粗略的想法罷了，具體如何，還要你和子嵐自己商量，若是定下來，我會親自去狼宮見狼王狼後，和他們一起為你們兩個做安排。”

“嗷嗚！”

雪梨在韶音身邊跳跳，用腦袋蹭她的手，傳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

幽幽深谷中。

“滴答”“滴答”的水聲不斷滴落在看不見的低暗角落，喚起空寂的回響，石窟中分外陰冷。

白衣人立在幽境中。

他身邊的卦盤閃爍著星星點點，是整個幽境唯一的亮色，但與滿室的黑暗相比，仍顯得分外虛弱。

那卦盤大約銀盤大，外面一片漆黑，配上閃爍的銀光，猶如一幕漆黑的夜布，只是布滿銀光的黑面上，還存留了好幾處黑空，像是未被填滿。

白衣人的目光森冷，他清目薄唇、鼻梁懸挺，生就一副清高傲世的相貌，可整個人的氣場卻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他面色像是沒有感情，指尖冰冷，手指淡淡地在卦盤一角一處沒有銀光的空白上劃過，低喃道：“九尾狐……”

卦盤上的銀光不自然地錯落閃爍了幾下，像是顫抖。

卦盤道：“你真的要去抓嗎？那可是唯一一只九尾狐了……”

白衣人的眼神毫無波動，就像沒有聽到它的話一般，只沈沈地望著卦盤上未被星光填滿之處。

卦盤繼續說道：“過去九尾狐族素來崇敬於你，從未有過冒犯的舉動。而且上回那只傷你的雪狼已經被救回九重天，九重天上的戒備比過去森嚴了許多，那只小九尾狐肯定不在原本的位置了。”

白衣人未動，目光仍是幽深低沈，但聽到卦盤的話，眼神卻也微不可查地閃爍了一下，被勾起了些許記憶。

他還記得那只年輕的雪狼。

一轉眼距離發現那個藏有九尾狐的小仙境，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了。

那只雪狼奮不顧身的一擊終是讓他受了傷，盡管無礙於其他，卻也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再嘗試突破小仙境嚴實的屏障，亦無法悄無聲息地上九重天，因此不得不沈寂了一段時間。

老實說，這段插曲的確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如今想起來，都扔有些吃驚於那只雪狼展露出來的天賦和那時敏銳而不畏犧牲的判斷。

但也僅此而已。

能夠勾起他善性之心的事物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中泯滅，一條路即使中間走岔了幾步，終究會回到正軌。

他腦海中回憶起更多的東西，更多久遠的記憶，久遠得幾乎令他痛苦。

他閑置的那只手不禁握緊了腰間那只玉簫，手指在玉簫的紋路上摩挲。

卦盤這時還在說道：“……而且掌星神獸那邊好像剛開過掌星會，現在各族神獸的仙境全境戒嚴，各族神仙們都比以前小心了許多，尤其是掌星神獸，最近都特別戒備小心，你要像以前那樣輕易得手，只怕不可能了吧。”

卦盤說的話沒錯，白衣人已經有所了解。

他短暫地閉了一下眼，繼而又覆睜開，眼中仍是空落落的寂靜。

換作世間任何一個人，如今恐怕都會在九重天銅墻鐵壁般的保護面前退縮，然而落到白衣人眼中，他卻顯得不以為然。

白衣人收回了手，冷掃了卦盤一眼，輕描淡寫地道：“不過是多費些勁而已，不足為懼。”

卦盤安靜了下來，盤上的銀光驟然一黑，像是在思索接下來要說什麽話。

然而它卻聽到白衣人冷淡地道：“正是因為是最後一只九尾狐，所以才絕對不能錯失，機會只有這一次。”

話完，白衣人驀然動身，他整個人化作一團彌漫不散的黑霧，無聲無息地飄出了幽境，不久就消失在石窟的空間中。

很輕易就能想得到他是做什麽去了。

卦盤沈默，良久，悄無聲息地熄滅了銀光。

……

白衣人化成的黑霧，在空氣中飄散，他的修為之高，能夠讓黑霧淡薄得像一縷青煙，即使集中精神去看，都不可能看得清楚。

他平時就用這樣的方式將黑霧分散成數不清的數縷，分散到仙界各處去探尋情況。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九重天的方方面面，只要是他想探尋的內容，花一段時間總是能弄清楚的。

那只小九尾狐的情況，由於那只感覺過於敏銳的雪狼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旁側的緣故，他不得不花費更多時間用更隱蔽的方式去探尋。盡管不能親自始終跟在她旁邊，但是可以通過仙界其他人的談論來弄明白她的動向。

因此那只九尾狐如今住在雪蓮峰中的事，白衣人早就弄清楚了。

這種情況正和他意。

雪蓮峰的主君韶音仙子清冷避世，雪蓮峰的人口簡單，很容易就能動手，更方便不引起大的動靜。盡管那只雪狼還在附近，韶音仙子亦是八千年的大仙，可是要避開他們對白衣人來說，並不是難事。

黑霧悄悄潛入雪蓮峰的時候，正是夜深人靜。

黑霧靜靜地凝聚，化作一個高大的白衣人形。

白衣人目光如霜，他隱藏在不易察覺的地方，空洞的視線左右看了一下，正準備循著氣息去找人，就聽到樹木之後傳來女孩子對話的聲音。

白衣人一頓，小心地撥開樹葉，往外看去。

雪梨剛剛跟姨母談好，興奮地睡不著覺，正開心地在蓮花池邊地玩水，她脫了鞋襪，將腳浸在水裏，身後九條白白的尾巴在月光下美得幾乎能夠發光。

甘草和當歸身為童子不需要睡覺，在旁邊陪她，也同樣卷起了褲腳，在玩水。

看到雪梨長相的剎那，白衣人如遭雷擊，當即定在原處。

而旁邊的甘草則在說：“雪梨，雪心仙子原來唱的那個曲子，你真的會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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